禤陌

【巍澜】镜里花

·关于前生某一世,一发完

 

01.长信侯

      雪是掌灯时分开始下的,寒风销骨,裹着雪粒子胡乱飘洒,不出半刻,天地间已披覆一片素白。

      殿前檐下的璎珞被吹得伶仃作响,是无边清寂里唯一一点声响。

      值事的小宫人神色匆匆,一边往九重阶下赶一边支开手中纸伞,等他站定在台阶下喘着粗气时,才看清了眼前这个他人口中堪比鬼见愁的当朝重臣,模样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年轻俊朗许多,脸上带着常年不见光的苍白,一双眼睛却好看得紧,似两点寒夜暖星。

      沈巍从他手里接过纸伞,抿抿唇笑一下,轻柔有礼地道一声多谢,苍白如纸的脸色这才透出几分人气。

      小宫人打量着殿门前总管的眼神,诚惶诚恐地向沈巍解释,“劳累沈大人候着,长信侯进去有一会儿了,想是过不久就该出来了。”

      沈巍朝他微一点头,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目光定定落在紧闭的殿门上,有那么一个瞬间,小宫人觉得他是想透过那扇门,望见里面的什么人。

      伶仃璎珞声里,梆子敲响三下。

      殿门从里面缓缓打开,走出一个身穿白裘的年轻男子,一等一的风流皮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令他不笑时眼角眉梢都好似噙着笑,竟是为这数九隆冬平白添了几分春意。

      总管恭恭敬敬行礼,半点不敢怠慢,“侯爷。”

      长信侯等待侍从为他披上斗篷的当口,才留意到阶下的沈巍一般露出微讶的神色,似笑非笑地寒暄,“哟,这不是沈大人么?”

      沈巍于是轻轻作个揖,不咸不淡地回应,“见过侯爷。”

      “不必拘礼。”长信侯没点正形地摆摆手,身上少有皇室的规矩做派与凌人盛气,擦肩过的一霎,才敛了嬉笑神色,“圣上许是看不惯我近来清闲,非让我押着辎重去关外走一趟,还指名沈大人随同。沈大人若是不愿意,待会进去可要好好同他说道说道。”

       沈巍错身退开一些距离,“侯爷吩咐,下官怎敢不从。”

      小宫人新近值事,还是头一回见这二人碰面,总觉得生疏客气一场照面其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待这两尊祖宗一个出了宫一个进了殿,小宫人担心自己坏了事,愁眉苦脸地向总管求问,“沈大人和长信侯可是有什么陈年旧怨,我方才提起长信侯时沈大人脸色似乎不大好。”

      年迈的总管拿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睛看住他,一脸高深莫测地轻轻摇头,“明面上的关系,都是做予旁人看的。”

      小宫人一知半解。

      总管看一眼雪地里两行朝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的足印,意味深长地道一句,“别问了。有些事,知道得多了没好处。”

 

02.陈年事

      流言从来不愁觅不到容身之地,哪管是寻常街巷还是九重宫阙。

      小宫人最后还是从零星的蜚短流长中拼凑出沈巍与长信侯二人积怨的源头——一桩关于长信小侯爷的、算不得光彩的旧事。

      小侯爷年十五便袭了其父长命侯赵显的爵位,今上念及长命侯旧日重信守诺之德,特为小侯爷赐名长信。

      在长信小侯爷弱冠之前,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无一例外对他寄予厚望,深信他以后将会成为一个载入史册的传奇。

      倒也不怪众人看走了眼,只因小侯爷人生的前二十年,着实是个英雄胚子。

      五岁能吟,八岁作诗,十岁师从名将裴勋,习武艺,论战策。年十三,一篇策论名震京城。束发之年又因一曲剑舞留下了“剑挑百花春、风华无二人”的美谈。年十七,披银甲、挂帅印、平流寇、除悍匪,战无不胜。

      合该有一段似锦前程。

      可谁晓得这样风华无二的人物往后却走了条歪路,成了个实打实的纨绔。

      不光彩旧事的另一个主人公便是沈巍。

      沈巍年幼时被长命侯收留,长于侯府,与小侯爷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你觉我多纨绔,我笑你太古板——彼此看不对眼。

      这样两个人,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本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坏就坏在小侯爷弱冠之年这桩旧事。

      小侯爷及冠之喜,宴请了一众宾客,直闹到三更才散。小侯爷醉得不轻,酒意未消,竟然将晚归的沈巍错认成了歌姬花娘之流,好一番轻薄。沈巍也是个气性大的,当夜便搬出了侯府,往后再不曾踏入半步。

      二人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这么些年也不见消解。同朝为官,一为文臣一为武将,碰了面倒也维持着表面客气,遇事却是针尖对上麦芒,半点不相让。

      时人多惋惜,叹这二人若能效仿昔日廉蔺又该是何等一出美谈。

      时人不知道,将相和这一出若成了真,却未必人人叫好。

 

03.镜里花

      月色映在积雪上微微反光,流入窗内泼了一地银白。

      豆大的烛火只能照亮室内一角。

      窗前有人在作画,执笔都风雅。

      笔下的人一身青衣,风骨清绝,眉目却迟迟没有成形。作画的人笔尖一顿,不知过去多久,笔尖的墨水落在宣纸上洇开,他魇着了似的放下笔,就着烛火点燃宣纸。

      眼见着纸上人的衣角一点一点被火舌吞噬,他又生出悔意,第一反应竟是直接伸手去掐灭烛火。

      手还未触及明火,沈巍被一个人从后面拉进了怀里。他心下一震,仿佛神魂都在那一霎归了位,轻轻从身后那人怀里挣开了,“我没事。”

      那人却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举到灯下仔仔细细察看一遍,确认了无碍也不松开,俯身在修长指尖上落下一个亲吻。明灭不定的烛火照亮他眉目,桃花眼半眯起,嘴角带着些轻佻笑意,“沈大人偷画了什么要急着毁尸灭迹,怕被我发现?”

      沈巍抽回手,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画得不好,就烧了。”

      “我瞧瞧。”赵长信趁机揽住身侧人的腰身,不由分说地凑到案前看,一眼望见案上宣纸画中人,着青衫,执长剑,袖口的淡淡云纹都被细致描摹,剑尖挑起殷红海棠一朵——正是他束发那年的剑舞。他掀开面上的画卷往后翻,一张、两张、三张……数不尽的画中人皆是他,赵长信不解,“画这么多,是为什么?”

      “怕忘。”沈巍动了动唇,不知想到什么,用一种叹息般的声音说,“你之于我,好似镜里拈花。”

      是百般作计、不可偎依。是千般煎熬、难能把抓。*

      赵长信听了便笑了一下,将画放回案上,“得啦沈大人,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沈巍的眉头皱成一团,仿佛面对什么天大的难题,搜肠刮肚半晌,最后默默吐出一句,“你此一行,务必保重。”

      赵长信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这种临别时候不正是应该倾诉衷情然后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么。他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你说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木头呢?”

      沈巍的心思却全在赵长信的关外一行,他没由来地不安,斟酌道,“其实你我同去也无妨,只需小心一些。”

      “打住,老狐狸巴不得你我同去露了马脚。”赵长信眨眨眼睛,打趣他,“你定力强,能忍,我知道。我不一样,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万一我要是没忍住又对沈大人做出些孟浪之举,沈大人这回要如何应对?”

       他说“又”,沈巍便想起他弱冠之年那桩旧事。一时红了脸,没下文。旁人看来那是他们交恶的开始,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样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暗地里存着这样那样的缠绵心思。

      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得沈巍微红的脸越发好看,赵长信叹口气认栽,凑过去在他唇角偷个吻,无端发了句感慨,“我这一生,算不上太好,但是遇着你,也没那么差。”

      “什么胡话。”沈巍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一生还长着。”

      “或许吧。”赵长信微微一笑,拂灭了烛火,吻从唇角落到对方的锁骨,似有所指般道,“昼短苦夜长,沈大人,咱们趁早秉烛一游?”*

 

04.边关月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知青天高黄地厚。”*

      赵长信坐在城墙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仰头往喉间灌了口烧刀子,酒水沿着颈部滑出一道痕,湿了衣襟,风一吹,寒意渗骨。

      关外的酒自然比不得皇城里的精致,却另是一番滋味,一口下去烧得肺腑与四肢都生出暖意。

      城墙后出现一个黑影。

      赵长信似有所觉,并不意外,“沈大人,才多久不见,这就想我了?”

      沈巍从暗里走出来,声音有些嘶哑,“一月又三日。”

      赵长信失笑,“记得这么清楚,是真的想我了?”

      沈巍却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只死死盯住他,眼中是隐忍的怒意,“你早知道这趟有来无回。”

      “沈大人这说的什么晦气话。”赵长信露出讶然神色,仿佛眼前人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

      赵长信一去月余,关外形势并不容乐观。北方几支游牧民族乌合纠集,选在边防未完备的时候进犯,也是提前做足了功夫。朝堂之上主战议和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沈巍却在知悉关外军情时出了一身冷汗,手心都冰凉。因他忽而想明白,派遣赵长信护送辎重到关外只是幌子,这场仗才是目的。赵长信入的是个死局,且他可能比自己更早地明白这一点。思及此,沈巍几乎生出要将眼前这个人生吞了的念头,这样他便再也无须提心吊胆不得安宁,惶惶不可终日,“赵长信!从始至终你没有同我说过一句实话。”

      沈巍头一回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也是头一回发这么大火。赵长信半点没觉得恼,心里还挺乐呵。沈巍这人从小到大就一副冷眉冷眼的模样,逗他笑,难。惹他生气,更难。这两件事赵长信都做得颇为成功,他这么一想还咂摸出些成就感。

      “是我这些年清闲样子做多了,才让你们忘了我的手原是用来提剑的?”赵长信稍稍敛了笑意,他站在风口,衣角被朔风吹得猎猎作响,“这一仗我必然要打,不为青史留名,不为我那糊涂皇叔,也不为劳什子功勋,只是觉得这河山甚好。”

      这一刻他将那些掩人耳目的纨绔做派尽数收起,沈巍从他身上看到那个弱冠之前的、真正的赵长信。

      沈巍也看到一些别的东西。譬如随着赵长信心意已决后将尽的气数。飞快地隐去脸上的落寞之色,沈巍的声音几近微不可闻,“我没忘。”

      “我知道。”赵长信回身朝他一笑,颇有几分安抚的意味,转而从袖口掏出一枚象牙骰子,“要么我们来赌一赌,一局定胜负,我点数赢你你便乖乖回京去。”

       “若我赢呢?”

      赵长信轻轻“啊”了一声,仿佛被他提醒,半握的右手撞一下左手掌心,施施然一笑,“对,唔,若你赢过我,我便乖乖同你回京去,你看这样可是公平了?”

      沈巍许久不言语,只拿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望着他,极费力地掀动唇,“我赢不了你。”

      “沈大人倒是有自知之明。”赵长信眉间嘴角都是笑意,心下却没由来地一阵酸涩,“那便请回吧。”

      沈巍没有动,身子僵直地站在那里。

      赵长信上前一步,推开他紧蹙的眉间,语调极柔和,语气却决绝,“往前走,别回头,回头我也不会在。”

      沈巍只能照做。他一直往前走,前方有边关月色,较他地凄楚,照得万里沙如雪。

      手掌被他自己掐出血来,沈巍浑然不觉,忍着没回头,血从掌心滑至腕间,溅落沙地,开出细碎的花。

      赵长信眼睁睁看着那一袭黑衣在视线里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宣纸上的墨点融进了雪中。他把玩着掌心里的象牙骰子,勾起唇笑了起来,乍然有春色三分。

      沈巍没说错,他赢不了。论掷骰子下赌注,谁能赢得过自己这个纨绔?

      他幽幽叹口气,想起他那短命爹一辈子小心谨慎,却说过一句糊涂话。

      他说“人之大谬,其在有生。”*

      赵长信当时听了觉得这不是扯淡吗,若生来便是错,何苦生?他较真,花了十数年时间来证明老糊涂那句话错得不能再错。他习武论文,样样都做到最好,但落在他人眼里,反倒成了肉刺。行吧,那他就老老实实当个纨绔,后几年他过得糊里糊涂,把唯一的清醒放在同沈巍的感情上。这感情似乎也是错,见不得光。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老糊涂原说了句清醒话,他的的确确一身是错,一生是错。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赵长信哼了两句,笑容渐渐淡下去,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知是要同谁揶揄,“什么倒霉名头。号长命的早早去了,号长信的却担不起这两个字。”

      他微哂,饮尽坛中最后一口酒,身后一地月色如霜似雪。

 

05.水尽处

      京城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

      和敌军受降一同传来的还有长信侯战场身殒的消息。

      沈巍听闻时,神色如常,执一管狼毫在作画。

      赵长信的亲侍难掩眉间悲痛神色,“侯爷临终前吩咐,不必返朝葬他。埋骨寻常山头,可与河山同眠。”

      放下笔,将不动声色地将微颤的手拢入袖中,沈巍的语调里听不出什么异样,“他可还留下什么话?”

      亲侍从怀中取出悉心收好的薄薄纸页,“侯爷说有家书一封,请大人亲启。”

      沈巍接过信,入目“小巍 亲启”四个字几乎震碎他神魂,勉力维持的平静表象终于裂开一道极细的缝,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涌入这道缝隙里,以至于他一时难以分清该是哪种情绪占了上风。

      他强定心神,伸手掐一下眉心,眼前的字仍是模糊,仿佛隔了层雾。

      “这河山甚好,往后我不在了,诸般海晏河清,你可代我看赏。”

      沈巍料想赵长信写下这些字句时,也许只作寻常之言,于他却是字字皆似锋利刀刃,剜心碎骨寸寸精准。

      他尚未能习得如何看淡生死与离别,却要被逼着去习惯。那些不能见光的隐晦爱意,如同更漏中的水,汩汩潺潺,好似在赵长信身死之时,流尽最后一滴。但沈巍知道没有。这一世流尽了,循着轮回流入下一世重新汇聚,至死无休。

      赵长信埋骨之地,是片荒芜山丘。无人知晓这荒地里葬着的人身前有万种风华。

      沈巍亲手刻了一个小石牌,篆了“赵长信”三个字,质地粗粝,在手心里摩挲得久了也不会温润如玉石。他将小石牌系在荒丘上仅存的一株榕树上,荒丘之下是他和这世间唯一的联系,石牌之上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待黄土下的白骨和石牌上的刻字一同腐朽,世间再也不会有沈巍这个人了。

      沈巍平静地做完这一切,仍如赵长信别时所言,往前走,不回头。

      此后青山独往,诸般海晏河清,代他看赏。

 

06.梦中身

      寻常午后,风过小阁楼,吹开窗帘一角。

      沈巍推开门,看见赵云澜阖眼侧躺在沙发上,眉间紧紧皱起,睡得并不安稳。他起初以为是窗外阳光灼眼,放轻了步子进门拉上窗帘,余下一室的半明半昧,又将沙发边上的小毛毯搭在赵云澜身上。

      赵云澜紧蹙的眉间却并未因此放松。

      这下轮到沈巍皱眉,他细细打量一会赵云澜,犹疑着将手伸向赵云澜眉间,欲探对方神识,没承想赵云澜倒抽一口气先一步惊醒过来,口中还念叨着他名字。

       右手堪堪触到赵云澜眉心,沈巍就着这个动作替他拭去额前冷汗,“做噩梦了?”

      “不算吧。”赵云澜长长呼出一口气,往乱发上撩了几把,好歹收拾出一副能见人的模样,“梦里我是个侯爷,还挺威风。况且梦里有你,好像也不太差。”

      梦里的内容赵云澜没说全,删减了诸多细节,只留下些无关紧要的含糊说辞,本是为了让沈巍宽心,可对方听完后手却一顿,颤动并不明显,但没能躲过令主大人法眼,“怎么?”

      “没事。”沈巍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移开了视线,又恐赵云澜疑心般将目光生硬地扳回来,温存笑笑,待瞥见赵云澜手里的物事,脸色一僵,“你手里的铜镜从哪来的?”

      “哦,我昨天让林静把阁楼上的杂物清了下,也不知道他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赵云澜挑挑眉,看一眼手里的物事,“你要不说它是面镜子,我还真没觉着,就这往跟前一怼,任你怎么照也照不出花来。”

      他为了证实所言非虚,顺手把那所谓的铜镜往沈巍面前一放。

      不照不打紧,这一照了不得——斑驳的镜面里映出一朵花,花瓣层层叠叠,殷红胜血。

      “卧槽还真照出花来了?”赵云澜痛心疾首,“这年头连镜子也双标?”

      沈巍按住他手腕的动作到底慢了一步,“此镜和上古四大神器同源而出,名唤溯世,顾名思义,可溯前世。”*

      赵云澜垂眼琢磨了一会,“也就是说,我刚才梦里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我们的前世?”

      沈巍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那我照这镜子怎么什么也见不着,你照却映出一朵花?”

      沈巍半晌没回答,也不敢同赵云澜对视,许久才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一般说道,“都过去了。”

      他避而不谈,赵云澜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盘算得飞快。溯世镜既然可溯前世,那映照出的也应当也是前世。他的镜面空无一物沈巍的镜面却映出血花一朵,无非是因为那一世他放下了,而沈巍没有。况且以他的性子,说不准还要在些夜深人静的时刻把这些前尘从陈年旧谷子堆里翻出来反反复复折磨自己。执念便在心里系成了死疙瘩,具象化成溯世镜里一朵血花。

      “你心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想明白这一层,赵云澜的目光追过去,逼迫沈巍同自己对视,放柔了声音,带着近乎哄的意味,“小巍,告诉我。”

      “你记不记得那一世曾同我说你一生,算不上太好。但是因为遇着我,好像也不太差。”沈巍又开始掐掌心,被赵云澜眼疾手快阻止,直接捉住了他的手攥进自己掌心,“你那一生,若是没有我横插一脚,本可以更好。”到底是他年少心性,既存着侥幸,又抑不住贪心。那一世原只想远远看他一眼,见着了又贪图更多相见。处在了同一屋檐,本可以冷眉冷眼相看两厌,却又不甘心浅尝辄止。是他忍不住相思之苦,才累得赵云澜不得善终。

      赵云澜听他说完,没辙似的叹口气,抬手把人拉进怀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也要放在心里斤斤计较,是我赵云澜拿不动刀了还是你斩魂使飘了?”

      “我说最后一句,然后这事翻篇儿。”

      看着沈巍一脸恨不得剖心作赔的愧疚神色,赵云澜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贴近了他耳边,“不管是那一世还是这辈子,没有你,我不会更好。”

      沈巍忽然回手搂住他的腰,声音干涩,“你之于我,好似镜里拈花。”

      “什么镜不镜花不花的,我全身上下哪一处不是你的?你要是还觉得没实感。”赵云澜凑到沈巍跟前亲吻他泛红的眼角,坏笑一下,“这样,咱今晚好好探讨探讨?”

 

      Fin.

      2018.11.24.


*是百般作计……难能把抓:化用自黄庭坚《沁园春》中“百方作计,未能偎倚,早觅东西。镜里拈花,水中捉月,觑著无由得近伊。”

*昼短苦夜长……秉烛一游:此处取《生年不满百》中“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之意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知青天高黄地厚:出自李贺诗《苦昼短》

*人之大谬,其在有生:课上听来的,出处记丢了,也搜不到相关内容了T-T

*溯世镜:相关设定都是我瞎诌的


 
   
评论(34)
热度(735)
  1.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寫我想寫的。